与狼

未婚先孕，狗血，误会。虐甜，he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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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

终于踏上这片枯枝堆积的荒芜土地，每一步都发出“咯吱、咯吱”的如同躯骨断裂的声音。

远方有龙吟，好似来自幽冥地狱，浑浊而痛苦。朱雀的心也揪起来。他冒着风前进，身后的金色雀翎扬得几乎快要断掉，可即使这样也抵不住要前进的决心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他终于接近了龙吟的中心，扒开深渊口交错的枯草，深渊里的动静却突然停止了，就好像在屏息等待着什么一样。

“阿铠？”朱雀还是颤抖了声音，“阿铠，是我。”

在深渊中挣扎的青龙睁开眼睛，呜咽了两声。他明明神志不清，这个声音却依然让他心底柔软了一瞬。下一秒，朱雀神君化作原形，振翅长鸣循俯深渊而下，他周身火红，火焰照亮了黑暗，所及之处的鬼魅皆被灼伤，尖叫着躲开。

如同流星坠向地狱，代表着温暖的神君没有丝毫犹豫，铁了心地要赴约而去。

是青龙的气息。

火焰和羽毛逐渐褪去，他张开双手拥抱住这位在深渊里呆了两百年的挚友，明显感到身前的青龙躯体一僵。

“阿铠，你受苦了。 ”他轻轻抚摸着冰凉的龙鳞，即使施法也驱不尽深入骨髓的魔气。

青龙勉强化作人形，虚浮地倒在朱雀怀里。铠在混沌中艰难地寻回一丝清明，回忆如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闪回，他在面前格格不入的光茫中，看到了他入魔以前同朱雀的过往。

他们同为五神兽之一，比起战场上的默契，二人平时生活中也心有灵犀。他仰慕朱雀几千年了。在大战开始前，朱雀将一碗温热的元宵递到他手上，全然不抵触他当时已半魔化的眼睛，说出的只有充满关心的温暖的话语。

而青龙在朱雀递给他第二碗元宵时，握住了那只修长如玉的手。

他垂眸说，“等大战结束，能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吗？”虽然心里并没有抱多大期望，可他就是想说。他受的折磨和压力够多了，他只是想不顾一切地去乞求一份幸福。

而则朱雀缓缓蹲下身子，往他碗里加了一勺糖，说，“好啊，阿铠。前提是，我们都要安然无恙。”

青龙得此承诺，拼尽全力在战场上厮杀，想要斩除这世界上的一切邪祟，让天地间从此再也没有事物可以干扰他和他心爱的雀儿。

可是……

他的利刃披荆斩棘，无所不破，强悍到麒麟也感到恐惧。可是力量与理智失了衡，他渐渐失去理智，只知道拼杀，却再也分辨不清自己的刀是指向了谁。

无辜的人们惨死在青龙刀下，怨灵和天谴将他拖入深渊。一方守护神沦为罪恶的化身，邪祟日夜撕咬着他的龙身和神识，人人提起青龙来都觉得惧怕、觉得心寒。

两百年了。自青龙堕入深渊，朱雀便失去了以往的风采，再也没有开口唱过歌。

何以支撑他度过深渊的啃噬和寒冷？

青龙的眼睛渐渐聚焦，看见了那个支撑他渡过每个绝望时刻的神君。那位神君周身泛着柔和的红光，银发如流星一样坠在自己肩头。

怎么可能呢？这里明明是无尽深渊，是连恶鬼都不愿呆的炼狱，守约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样不像话的地方。他自嘲着自己思念过度，竟凭空幻想出心上人的影子。

“阿铠，还能认出我来吗？”

纵然背负的罪恶与魔气让他痛苦不已，可他还是扯开嘴角嘴笑了一下，“你是守约，我日夜思念你。”

两百年不见，青龙这厮第一句话竟就说得这样轻薄，饶是朱雀脾气再好，此刻也羞得恼了，一把将他推开，“傻龙，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话！”

青龙被推开，两百年来所受的折磨一道涌上来，他青灰色的眸子里浮现出哀伤，从背后抱住闹脾气的朱雀，极其委屈，“守约，我这两百年来真的度日如年，你不要推开我。”

他一抱住他，就觉得温暖自怀中传递过来，让他冰封了两百年的筋骨脉络都活跃起来，他眷恋地将头埋在朱雀两只柔软的狼耳之间，心里不由得惊叹这触感竟如此真实。

“好痒.......”朱雀浑身起了鸡皮疙瘩，才两百年不见，青龙怎的就变得这样大胆？以前明明是很老成很稳重的一条龙。这念头只存在了一瞬，朱雀还是没有忘记正事，他转过来，摸着青龙狼狈的脸，“阿铠，你受的折磨够多了，足以抵消那些罪孽，我们这就回家去。”

袖口里的金丹闪闪发光，是朱雀磨破了嘴皮子、送了百十回点心，才从天帝那里讨来的。当然，天帝只以为朱雀是要自己炼化为修为，哪里知道朱雀竟是要拿天地至尊的灵力来讨好怨灵，将青龙救出呢？

可青龙只当是自己幻象的安慰，“回家？家里，会有朱雀吗？”

朱雀伸向袖子的手一怔，想到大战前青龙问自己的那句话，“会有的。”

青龙却呜咽着拥住他，急促的呼吸扑在朱雀的脖颈上，朱雀无措极了，不知道这是什么操作，只好动也不敢动。

“青龙.....啊....青龙？”

他没有注意到青龙的眼神再次变得浑浊，自爱慕朱雀时起就压抑着的龙族本性在此时展现的淋漓尽致，他庞大的身躯欺压着朱雀，大脑混沌不已，甚至可以用神志不清来形容。只一心往那个梦寐以求的地方铤腰。

朱雀被折腾得全身酸痛不已，一度怀疑雀生，直到自己隐秘的腔，隙被侬绸的东西填满，才真正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。

算了，本来也准备答应这家伙，不过就是提前了一些罢了。

他用绸缎蒙住青龙的眼睛，轻声说，“阿铠，睡吧，你太久没见光了。”

朱雀的声音天生蛊惑人心，青龙渐渐地沉睡过去了。

朱雀掏出金丹，将它碾成无数星尘，光点就逐渐上升，深渊里的怨灵都争先恐后地去分得一些，直到星尘到达深渊口。

他抱起沉睡的青龙，化为朱雀呼啸而上，有的怨灵拿了天帝灵力还不知足，试图上去拉扯青龙，被朱雀厉声呵退。

可这样违反天意的事情怎么会被放过呢？朱雀救出青龙后，不敢回天界，只敢前往人间躲避。岂知天网恢恢，感应到自己灵力的天帝早就赶到，手里的法杖威慑十足。

他掐住朱雀的脖颈，“你好大的胆子。”

朱雀一言不发。错的人确实是他，只要青龙能离开那个地方，只要能离开就好。煎熬的又何止是青龙，朱雀自己也再受不了一天这样的日子了。

“怎么现在成了哑巴了？”天帝手上愈发用力，简直气到发笑，“哄骗我的时候、送点心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。现在目的达到了，就翻脸了是吗？你还真聪明，知道用我的灵力救他，这样众神还真以为是我释他出来的！”

朱雀被掐得眼前冒白光，觉得自己马上就快死了，昏迷之前，他还紧紧捏着青龙的手。

2.

朱雀睁开眼睛，周围的环境陌生不已，他稍微动一动，脖子上的缚仙锁就叮当作响。上方传来一声叹息。

朱雀抬头，是平时天帝旁跟着的心腹。他顿时警觉起来，环顾四周，早就听闻天帝会动用私刑，自己这不会是被关起来了吧？

“神君，天帝问你是否知错？”

“朱雀....知错。”

“好，不愧是陵光神君，敢作敢当。可是天帝他老人家很生气，本来是要剔你仙骨的。但念在陵光神君庇佑苍生已久，又战功赫赫，只命我抽取您同样数目的灵力，叫您长个记性。”

抽取同样数目的灵力？五千年灵力？！朱雀心里凉了一截，那跟剔了自己仙骨有什么区别？可他现在更在意的，是另一个人的安危。

“青龙.....现在可好？”

“天帝陛下仁慈，已赦令释放了青龙神君。”小仙叹出一口气，“你们这圣兽们怎么回事，这个前脚刚释放，另一个就又犯事儿了。”

小仙边说话，边去取过灵杖。

朱雀长舒了一口气，青龙可算是出来了，只要他能脱离深渊，五千年灵力又算得了什么？即使是仙骨，剔了也就罢了。 

过灵杖释放出的火花如闪电一样缠在朱雀全身，不断汲取他的灵力，虽然不似剔仙骨那样极端，却也是痛苦不已。五千年灵力数目太大，没有神能够承受住被一次性强行剥去。小仙知道分寸，取了他五百年灵力便离开了。

刚经历过酷刑的朱雀瑟缩在角落里，他想到了青龙，青龙在深渊里，所受的痛苦会不会是这个的成千上万倍呢？

青龙此时正坐在庭院里，麒麟、白虎、玄武听到消息早早赶来，青龙见了他们，眼神柔和了一瞬，随即问道，“朱雀呢？为什么守约没来？”

麒麟也感到很奇怪，按说队里平时这两人关系最好，一直如胶似漆，呸，形影不离的，这青龙被释放这么大的事，怎么见不着朱雀的影子呢？

“准是又去哪里修行去了，他可是最盼着你的。”玄武笑得憨厚，“倒是你，忘却过去的包袱吧，眼下有什么打算吗？”

青龙的思绪不由得飘出很远。大战前，他与朱雀做了只属于彼此的约定，现在，他只有一件想要去完成的事情。东方战神也好，罪恶的化身也罢，这些都不重要了，什么都比不上朱雀。他又回味起深渊里的那个幻象，纵使只是虚幻一梦，却让他每每回想都心动不已。

与众人告别，青龙起身去了朱雀府邸。

他走在路上，仙娥、仙子们见到了他还是止不住地害怕，可他实在又生得伟岸英俊，一路上仍然收获了不少目光。

朱雀府的小仙们正处于闲散状态，神君不在府里，也没跟府里告过信。不过此前朱雀时常在南境作战时，倒也常有这样的事，所以府上的小仙也没有太焦虑，只安分地做好扫洒工作。

“青龙神君，您回来了！”常侍在朱雀身旁的小仙见了他觉得亲切，忍不住打趣他，“这下可好，我们神君又得经常下厨房了。”

青龙笑笑，“你们神君呢？”

“上月出去就再没回来过了，想来又是哪里妖魔横行，待他完成任务，就该回来了吧。神君，您要进来喝杯茶吗？”

“不了。”青龙退出来，心里有些失落。

此后每天，青龙都会来朱雀府问朱雀是否回来，而每一次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复。

“不.......不！”朱雀虚弱地趴在地上挣扎，他发丝凌乱，面色苍白，一身红衣被汗水浸湿，看上去痛苦万分。一开始，抽取的灵力他还能忍受，可随着修为越来越浅、身体越来越虚，每次即使抽取三百年灵力也让他痛苦万分。

天帝真的很生气，即使他是神兽，即使他一直以来为天庭立下许多功劳和苦劳，可他竟然利用了自己，骗取自己的灵力去做些先斩后奏的事情。

他冷眼看着朱雀趴在地上，一把拽起朱雀的衣领，“下次还敢吗？知道利用我的下场是什么了吗？”

朱雀眼神迷离，红眸子里晕着水光，仿佛连呼吸一口都很困难。看得旁边的小仙都动了恻隐之心。

“我自知理亏，可那是青龙啊。”他呢喃道，“我如何能看着他受那样的苦？”他突然弓起身子，从嘴里泻出一丝痛苦的呻吟，“好痛.....”

“痛就对了，痛才能让你长长记性。”天帝丢下他的衣领，这样的属下就欠收拾。

“肚子，肚子痛。”朱雀捂住腹部，突然止不住地干呕，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。

旁边的小仙慌了，眼神请示了一下天帝，在得到许可后宣来了医仙。为了遮掩此事，小仙将朱雀安置在天帝殿外的侧府。

“哎哟，神君这脉怎么如此虚弱啊，灵力竟亏空得如此严重！”医仙平时对朱雀印象不错，天界都知道这是位温和、没有架子的神君。他继续查下去，眉头一皱，“神君可知腹中胎儿受此影响，再这样亏空下去，早晚难保。”

？？？小仙在一旁听得蒙了，合着自己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对一位有孕的神君用刑？！这，这天帝也没说啊！他稳了稳心神，嘱咐医仙开几副好药，随即威胁他不准将朱雀在天帝这里的事情说出去。

医仙当然识时务，老老实实地照办，却不免对朱雀投去怜悯的目光。

朱雀抓紧了被子，受到的冲击不比他们小。什么胎儿啊......是说自己有孕了吗？他想到那日青龙与他在深渊里的荒唐，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压力。他双手不可置信地探向腹部，体内好像确实有股与他契合的力量在蕴养。

朱雀有孕，天帝得知此事也认为再用刑不妥，仙界唯有朱雀一族是雌雄同孕的，抛开朱雀族的珍贵血脉不说，他天帝也不是那种对孕夫用刑的人。可朱雀未曾有过嫁娶，怎么就有孕了呢？

这朱雀神君真是让人头疼。

恰好最近政务也繁忙起来，天帝没功夫再与他计较，让小仙好生把朱雀伺候着，养好身子就让他早点回去。还剩下最后几百年灵力，等朱雀诞下血脉后再抽取。

3.

朱雀回来了。

可回来的那个朱雀，早已不能同原先的相比。他太弱了，灵力已然退化到比刚飞升的小仙强不了多少，他再也不是原先强大的朱雀神君了。

他先是悄然出现在自家府邸门口，因为身体原因整天都觉得困倦，只快速和府上的小仙们打了招呼就进卧室休息了。等他醒过来，差点没被面前齐刷刷的一排眼睛吓出心脏病。

“阿铠，木兰姐，你们干嘛？”他捂着心脏坐起来，其余四位神兽围在他身边，问他这段时间都去了哪里，为什么灵力亏损得如此严重。

朱雀本就状态不好，队友们杂七杂八的提问让他感到头脑昏昏沉沉，突然起身让他胃部难受不已，扒开挡在他身前的白虎，急匆匆地下床吐了出来。众人这才看清，原本腰身纤细的朱雀腹部凸起了一个无法忽视的弧度，他好像没有足够的法力将它护在神体里面，只能以肉身蕴养。

麒麟的眼睛一亮，冲上去兴冲冲地顺着他背，一边顺一边笑，“好你个百里守约，合着你这段时间是去造小朱雀去了，真行啊，也不和我们说一声，还把不把我当姐了？”

守约.....守约他有孕了？青龙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太多话，这个消息就让他五雷轰顶。不是说，不是说等大战结束，要给自己一个机会追他吗？不是约定好了吗？怎么现在就......他和谁？谁竟然敢.......

朱雀吐得天昏地暗，恍惚间看见青龙就站在他面前，便伸出手抓住他的袖子想要借力站起来。

青龙虽然心里难受，甚至想要质问朱雀，但看他虚弱的模样还是将他搀扶着坐下，等朱雀稳定后，他望着那只漂亮的、握住自己手腕的手，心里一疼，还是将那只手拿了下去。

朱雀诧异地望着他，这才看清楚铠眼睛里的冷酷、疏离，“阿铠，怎么了？你不感到高兴吗？”也对，自从发现腹中胎儿的存在，他只顾着自己去珍惜、去喜悦了，从没想过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是否期待它。

我该高兴吗？青龙觉得自己很可笑，在深渊里靠念想着朱雀才能挺过来，上天却给他开了个这样的玩笑。

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中，青龙冷哼一声，拂袖而去。只留下了失望的朱雀和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。

整夜睡不着觉。朱雀将手叠放在腹部，感受到里面的小宝贝的微微颤动，本该是幸福的时候，可朱雀却因青龙的疏远而愁绪万千。“你父亲好像不想要你。”他不知道是自己太过敏感，还是青龙真的就是那个意思，于是决定第二天要亲自找青龙说这件事。

第二天他起得很早，忍着不适做了几道以前青龙爱吃的小点心，以前他觉得诱人的香味现在变得像毒物一样让人难受，含了好几颗酸梅才不至于吐出来。

他小心翼翼地扶着腰往青龙府去，今日不比往昔，他的灵力没那么浑厚了，没有能力护它安全，只能万事小心。青龙府的小厮见是朱雀来了，赶忙要去通告家主，朱雀临时来访已是不好意思，连忙让小厮继续忙自己的，他自己去寻青龙就行。

青龙府布局简单，铠平时不过就是在那几个地方，他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。路过一处石门庭院的矮围墙，朱雀听到了里面青龙的说话声，脚步也变得轻快了些，想要早点把点心交到那人手上，下一秒却听见了另一个声音——是他们的队长麒麟。

“昨天到底什么情况啊？你走之后朱雀情绪可差了，他怀的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？给我从实招来。”

朱雀心底浅笑了一瞬，木兰姐还真是为他们操心。

“不是我的。”青龙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格外冷淡。矮墙外的朱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那一瞬间连呼吸都要忘了。他以为自己听错了，赶紧竖起耳朵接着听下去，青龙仿佛确认般地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，情绪似乎有些不同，但朱雀已经无暇去顾及了。

这算什么？他突然觉得一切很荒唐。丢下篮子便跌跌撞撞地出去了，连青龙府小厮叫他去喝茶都没听见。

这边青龙和麒麟听到小厮的喊声，心下一紧，也追出去看，可朱雀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，只剩下还冒着温热气息的藤编篮子，里面精心裹着青龙最爱的点心。

麒麟觉得自己简直是操碎了心，她扶额问青龙，“你爱慕朱雀几千年，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办？我们也不知道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是谁。”

“他压力大，不要问太多。”青龙蹲下来将朱雀遗失的篮子拾起，为什么啊朱雀，为什么不能等等我呢？

就好像一个美好的、毕生追求的梦在眼前破碎，当你醒过来想抓住的时候却什么也抓不住了。

明明不能剧烈运动，朱雀却还是忍不住跑出来，他怕走得太慢，眼角的眼泪被别人看见。他避开所有经过好友住址的路线，跑得累了，难受了，就缓下来，一个人坐在银河边儿上看星星。

银河广阔，昭示着宇宙的无穷无尽。好像有人说过，个人的烦恼在宇宙中比一粒沙子还要轻微，当你从宏观的角度去看问题，一切就迎刃而解了。

腹中的小东西轻轻动起来，在朱雀的手心处蹭来蹭去，奇妙的感觉让朱雀终于笑了出来。

“没关系，他不要你，我要你就行了。”

仿佛终于下了决心，他长舒一口气，开始掰算着自己要补多少灵力才够顺利生下这个孩子，一会儿又想得更具体，等孩子长大一点，他就变着花样的给他做好吃的，每天都不重样。

这样想了一晚上，朱雀慢慢地就释然了。他觉得自己与青龙没必要搞得这么尴尬，既然他翻脸不认账，在感情方面有点渣，那以后只谈队友情，不谈爱情就好了。至于这个孩子，他仔细打算了一下，好像自己一个人养完全足够了。那些风言风语，就让他们见鬼去吧。

4.

至此以后，那个原来从容、淡定的朱雀神君又回来了。因不明原因损失的灵力和修为，伙伴们都在尽力帮他想办法弥补，好歹要足够支撑朱雀生下腹中胎儿。

他和青龙之间，好像改变了什么，又好像没改变什么。朱雀对青龙，除了回来那两日的失态，之后的一切都很正常，照样有好吃的跟他分享，也有条不紊地交接着管辖地的工作。麒麟还是很人性化的，朱雀灵力亏损，实力削弱，暂由青龙和白虎各代管南方一半事务，朱雀反而落得个逍遥自在，这也终于让他体会了一把好友凤白的美好生活。

饭局还是常有的，每次五神兽聚在一起吃饭，青龙都默默地将朱雀的酒杯挪走，换上一盅红枣养生茶。这个人就是别扭，明明一言一行都在关心朱雀，却硬是不给人家好脸色。朱雀一开始还有点不自在，最后也完全接受了，他别扭就别扭吧，别扭也不影响自己喝不了酒。

“行了行了，就喝到这里。”麒麟醉醺醺的，坐着都摇摇晃晃，“白虎，你送朱雀回家，把你哥照顾好，可不许磕了碰了。”

白虎含含糊糊，“知道啦知道啦，啰嗦。”

青龙眉头一皱，“我来送吧，玄策年纪小，毛手毛脚的。”

“你送个屁！”麒麟大叫一声，“还是条龙呢，比蛇还畏首畏尾。天天盯着人家，脸却臭得跟头驴一样！”她说着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，把手搭在朱雀肩膀上，被这薄弱的触感吓了一跳，“守约，你灵力还在减少，这小家伙吸收得太快了！”

大家的酒突然醒了七八分。当事人却笑得云淡风轻，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一样，“大家不再为我担心了，我明日就回金晷山，事情总有解决的方法。”

金晷山，是三界离太阳最近的地方。朱雀属火，金晷山最适合朱雀一族蕴养灵力。

“你要离开？!”青龙自己也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一点点颤抖。

“嗯。”朱雀点点头，“凤白已经帮我安排好了，我自有了神识就在那里修炼，现在不过是重来一遭罢了。”他说着就要站起来，今日乏得很，该回去休息了。

青龙眼疾手快，立马上去搀着他。接触到朱雀瘦削的身体，他才真切理解麒麟的那一声惊呼。心痛得要命，恨不能直接将自己所有的灵力过给他，可偏偏青龙属寒，这样的灵力给了朱雀，只会是雪上加霜。

“阿铠，疼。”朱雀扯了扯自己被青龙抓紧的臂膀，声音有些无奈。

青龙这才回过神来，他这手常年握刀，手劲奇大，立马松开朱雀，接着又小心翼翼地护在他周围。

 

与麒麟白虎等人告过别，青龙朱雀便离席了。白虎呆呆地望着他们俩的背影，深深地叹了口气。下一秒脑瓜子上就不轻不重地挨了一记。

“干嘛啊木兰姐，你打人很疼！”白虎的嘴巴撅得老高。

“你现在叹什么气？让你送你哥，你倒好，把你哥拱手让给青龙了。”

小白虎摸摸自己炸毛的脑袋，脑瓜里有些事情怎么也想不通，“我看他俩看上去挺恩爱的。不过木兰姐，我哥夫到底是谁啊？”

出众的两位神君走在路上总是惹人注目的，他们在摆渡桥等天船的时候，不自觉地成为了中心人物。

“你看你看，是朱雀，听说他不知道中了什么邪，竟一下子亏空了四千多年的灵力。”

“这么邪门儿？”

“还不止这呐，朱雀神君以男子之身孕子，可到现在也不知道孩子的另一个生父是谁，你说说这干的什么事，这不造孽吗？”

“是不是在哪里欠的风流债啊？听说他是朱雀与白狼所生，那白狼一族啊，妖媚得很。”

流言蜚语像冰刃一样刺入心里，青龙怒目转向那群说闲话的人，余光瞟到朱雀，他依然很淡定，自顾自地把玩着苏烈送给他的木雕，可他头顶上那对雪白的狼耳朵却微不可察的抖了抖。青龙太了解他了，他确信朱雀听见了。

“啊！你有病啊？！”方才说闲话的那位被一拳揍倒在地，捂着脸破口大骂。

“你是什么东西，敢这样诋毁他？”青龙咬着牙，眼里冒出幽青色的火焰。朱雀见状，赶紧将青龙拉开，那握得紧紧的拳头在在接触到朱雀掌心的一刹那松开了。

方才的闹剧已经将码头弄得混乱不已，他们不好意思再坐船，朱雀又飞不动，青龙只好化为龙身，让朱雀坐在他身上。

朱雀抚摸着青龙的犄角，想着孩子以后会不会也像他一样有对小角呢？也不知道青龙小时候可不可爱。他这样想着想着，就笑出来，乖乖化身坐骑的青龙心里却更不是滋味了，朱雀都已经这样惨了，还在这儿笑呢，到底把不把自己当回事啊。

他又腹诽那个让朱雀怀孕的人，什么玩意儿，到现在也没出现，还让朱雀白白受了这么多苦。

经过了这么些天，他发现自己完全对朱雀生不起气来，有的只是满腔痴缠，是想一股脑对他好，又惶恐自己已经失去了那样的资格。

等他降在朱雀府的时候，朱雀已经睡着了。这家伙自从回来开始就格外爱犯困。青龙不敢打扰他，只默默将他抱在怀里，小步将他送进去。

“阿铠.....”

他一惊，以为朱雀醒了，连忙低下头去看他。谁知那双美得要命的粉雪眸子还紧紧闭着，呜咽一声无意识地将脑袋往他胸口蹭了蹭。

朱雀在梦中叫他的名字。有什么东西在青龙脑子里炸开，他将朱雀放在床上，捂住胸口在朱雀发顶亲吻了一下。万千思绪在他脑海中闪过，朱雀之前跟谁在一起已经不重要了，有没有遵守承诺等待自己也不重要了，甚至不知道怀了谁的孩子也不重要了，他只要朱雀的以后。

去争，去抢，去掠夺。他脸上隐隐现着龙鳞，理智渐渐褪去，他疯狂却克制，落下的吻竟密集又轻柔。

呼吸受到限制，朱雀不得已从梦中醒来，入眼便是青龙在他身上，企图轻薄他的样子。数月前的回忆汹涌而来，他好不容易放下的复杂情感，在一瞬间泄了闸。

“你够了！”朱雀难得发了脾气，一把将青龙从自己身上掀下来。

“只会干这种劳什子事情，却不懂得负责任。如今我不纠缠你，你反倒还来犯我，真没想到，青龙神君竟是这般道貌岸然之人！”他拉紧自己的衣服，一双眼睛红通通的，仔细看去，眼尾还有粼粼泪珠。

这下可把青龙心疼得紧了，“什么不负责任，让你有孕之人才是真的不负责任！百里守约，我是喜欢你，可你失约于我，与他人有染，我！我......”

看着朱雀难以置信的眼神，他的声音突然压得很低很低，声音嘶哑而苍凉，“我也认了......你能不能让我来照顾你啊。我会做得比他好，不会弃你于不顾。”

朱雀眉头紧皱，气得踹了他一脚，“什么失约于你，什么与他人有染，你疯了？我怀了你的孩子，你不认也就罢了，我可以自己养，你还反过头来怪我、纠缠我？”

？

“我、我的孩子？”

现场的氛围突然凝固。半晌，朱雀看着石化的青龙，突然后知后觉，心里有了几分猜测，“你没有装傻？”

什么时候的事呢？青龙陷入了沉默，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。他一回来，百里守约就不在。等到百里守约终于出现，就已经是这样的孕态了。可在此之前，他们根本没有见过。

突然，他惶恐地想到那天深渊里的幻象，难道，那天真的是守约？难道，守约是为了救自己出来，才损失了这么多灵力和修为？

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朱雀，朱雀这才终于明白，原来这厮一直把自己辛辛苦苦救他的事当作了幻象，更是因为失去理智而忘却了那场荒唐。他一时不知该怎么说，只能愤怒地再踹青龙两脚。

青龙捉住他的脚，紧紧地握着。他依恋地用脸去贴朱雀的腹部，声音有一点哽咽，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。”

朱雀不好再与他计较，只闷闷地说，“那天我本要去找你说清楚，却不小心听到你否认了这孩子，那一刻我的心死了。”他认真地捧起青龙的脸，苦笑道，“我已经决定不再爱你了，所以之后才能和你和平相处。”

从前的战神在颤抖，青龙趴在朱雀怀里，心都要被扯碎了，“都是我的错，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，我会用我的命去爱你，和孩子。”

听不到回应，青龙焦急地抬起头来看向朱雀。四目相对，时光流转，他们仿佛回到了两百年前，青龙握住他的手，问他可不可以给自己一个机会。

“好啊，阿铠。”不管是两百年前还是两百年后，他都是这样的回答。

5.

青龙和朱雀即将大婚，婚期就定在不久后的七夕。

这件事仓促而庄重。身为队友的其余三圣兽怎么也想不明白，怎么两人前一天还在别别扭扭，第二天就直接给他们递婚帖了。

朱雀身体抱恙，先随好友凤白回金晷山修养，青龙则暂时留在天宫操办婚事。

麒麟看着乐呵呵地忙来忙去的青龙，虽然不礼貌但还是忍不住问他，“青龙，你怎么想的？还是决定接盘？”

不料青龙狠狠瞪她一眼，随即又忍不住笑出来，“嗯，我接我自己的盘。”

没等麒麟反应过来，他又一拍手，“瞧我这记性！”

“怎么啦？”

青龙只向她挥手告别，急冲冲地往天帝府去了。

自从接管南境开始，朱雀太久没有过这种成天修炼的日子了。那是早晨天不亮就得起床，找一处阳光最好的地方，一坐就是一整天，还不能心有杂念。朱雀忍不住怀疑自己以前到底怎么能做到的，他现在早晨根本起不来，坐一会儿就腰酸背痛，一闭上眼睛修行，脑海里总是闪过青龙的样子。

凤白见他修行了两日，一点长进都没有，忍不住急得揪他耳朵。

“疼疼疼，白白别揪，我是真的做不到啊。”

“谁让你为那条蠢龙损了修为的？！你这不是傻？现在你肚子里的小东西也跟那个大的一样，只会吸你的灵力，你再不好好修行，早晚被他们折磨死。”凤白又急又无奈，他只能今天给朱雀过点同宗灵力，明天见他仍然没有提升，又再给他过点。

偏偏朱雀还这样不学无术的样子，不是要睡觉就是脑子里想些杂七杂八的事情，一点都不上道。

“行了，就不能对我家守约温柔一点？”一个没好气的声音传来，像是指责凤白对自己的妻子大呼小叫。

凤白哪是这样好惹的人，他白眼一翻，“我说是谁呢，原来是把我们家守约害惨了的青龙神君啊，好像他这样是拜您所赐吧？”

“阿铠！”朱雀的眼睛亮起来，朝他张开双手。

铠见状赶紧走过来，一把抱住自己的祖宗。

“阿铠，修行真的好累，我不想修行了。”朱雀趴在铠怀里，觉得身子懒洋洋的。看着气得瞪他的凤白，忍不住冲他做了个鬼脸。

“守约，不用再修行了，我们回家吧。”青龙在他脸上嘬了一口，从袖口里掏出颗金丹，喂到守约嘴里，“回家好好睡觉，然后咱们成亲。”

朱雀将金丹吞下去，脸色渐渐红润起来，身体竟也觉得舒服多了，好像失去的一切都被重新补了回来。

“阿铠，这是我的灵力，你，你去......”他捂住了嘴，有点不敢相信。

“放心吧，没起冲突。没人会拒绝八千年的龙灵。”他双手抱起朱雀，“我们走，鸾车已经准备好了。”

“阿铠，你是不是傻啊，八千年换四千年，怎么算都是我们亏啊。”

铠低头亲亲朱雀的耳尖，“为了你，多少年都不亏。”

看着这对令人厌恶的夫夫甜蜜离开，凤白掐掐手指，顿时脑门一黑，冲那个有力的背影大喊“给了八千年灵力还这么生龙活虎，青龙你到底多少岁！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End.